海南户外极限攀登：五指山游记

来源：     作者：李文婷    2009-03-24

　　世之奇伟、瑰怪、非常之观，常在于险远，而人之所罕至焉，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。 ——宋.王安石

　　中国名山之多，不可胜数也。五岳为至尊，以下有黄山、庐山、五台山、梵净山、峨眉山、岳麓山等等————无一处不是风景优美的人文胜地，无一处不是天下人尽皆知的鼎鼎名山。与上述中华名山相比，孤悬海外地处蛮荒的海南岛五指山似乎排不上号，然而它却有几个特色，是其他名山不具备的。首先是它是中国中南地区最高的山。五指山的主峰、第二峰海拔高达1867.49米，比五岳之首的泰山还高了300多米。其次它是中国唯一有成片热带原始雨林分布的高山，其地理气候特征是最为独特的。再次，五指山不是一峰独立成名，而五峰并立，造型奇特，在小小的海南岛上长出一排如此高耸突兀的山峰，其险峻可想而知。因此，当十年前偶踏上海南岛的那一天起、当偶在卡拉OK厅里高唱那首著名的《偶爱万泉河偶爱五指山》的时候，心里就常常想着，有朝一日，偶要登上五指山的巅峰。

　　想归想，要付诸实践可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。1996年5月1日，偶和一位摄影发烧友来到了五指山脚下，主要是拍照。偶两个都是毫无野外活动经验的人，对登山的困难与危险没有一丁点认识，当天下午就开始登山。既不熟悉登山的道路，也没有任何工具，连干粮和水也没带，扛着摄影包，提着三角架，顺着牧牛道就往山上走！也没想过几时能登上几时能下来！大胆吧？可笑吧？呵呵，无知者无畏！偶们可不管那么多。

　　大概走了一小时，偶的朋友小唐就嚷着腿要断了！不得了，痛啊！大口喘着牛气，走不了三十米就往地上坐。其实偶也不比他好到哪去，就是强忍着，不想露出娘娘腔来。好不容易走到了能够望见仙女瀑布的那个小山包上，那时还不知仙女瀑布其名，但见飞流直下，万丈之高，心里那个激动！掏出偶的尼康F3一阵猛拍，足足干完了一卷菲林！

　　完了坐下来抽烟喘气。小唐犹犹豫豫地说：“不行了，回吧？”偶哪肯同意，催着他就要往上走。但是任你怎么说，那小子就是屁股不离地，死活不肯走了。他说：“天黑了怎么办？”是啊！偶抬头四顾，心里直发怵，咋就没想到天黑呢？偶们连电筒也没有啊，在这种根本没有路、到处是树根盘根错节的丛林里摸黑行走，不摔死才怪。想到这节，偶心里也开始打退堂鼓了，再说偶也不能背着他爬山吧，没辄，不回也得回。心里那个不情愿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。

　　这次失败的攀登，让偶在此后7年里偶的心还在惆怅，一想起来就埋怨小唐。直到2003年8月10日，偶真正登上了五指山之巅，其艰苦和危险才让偶回想前程是多么后怕。侥幸，当年若依着偶蛮干的话，后果真的不堪设想！

　　8月10日，偶随偶的朋友、野外活动专家山猪先生组织的“山海风”户外活动小分队正式前来攀登五指山，这次可是有备而来，有十来个伙伴互相照应，有山猪帮偶扛着干粮水瓶，偶只管拍照走路。队里还备有各种药品、刀具、绳索，万无一失！而且在此之前偶已有多次户外活动经验，攀登五指山想来应不是多大的难事。然而下山之后偶不得不说，这是偶一生中最艰苦的一次攀登。

　　早上8点38分，小分队从山脚下的度假村出发，还是沿着当年的牧牛小道登山，山势十分陡峭，队员们有的大口喝水，有的高唱山歌，有的健步如飞，其中还有两个MM一个大姐也是不甘落后，人人挥汗如雨，个个都是雄赳赳的。偶是小口地喝水，深深地呼吸，稳稳地迈步，还得忙前跑后地拍摄，也不觉得累，不一会就来到了仙女瀑前。多么熟悉的景色。

　　继续往上走，攀登的难度与海拔俱增，很多地方得手脚并用才可通过。偶尔会有一棵参天大树横卧当道，不是钻就得爬。丛林茂密，遮天蔽日，但闻泉响，不见溪流。半山腰里，蝉鸣噪耳，绿树枝头，鹂鸟撩人。

　　走了一个多小时，第一阵反应就来了，犹其几位MM老嚷着休息。走不多远就歇一阵，领队山猪着了急，交待大家稍息可以，不要解包，否则更累。走走停停之后，大家就适应了，休息的次数少了，行进速度明显加快。途中还遇到五指山自然保护区的公安干警在捡拾不可降解的垃圾，山猪交待大家垃圾不要乱扔随身带下山去。

　　上升到海拔一千五、六百米后，湿度越来越大，气温越来越低。一阵风吹来，身上就觉得发冷。偶后悔没听山猪的嘱咐，多带一件御寒的衣服。蝉声听不见了，飞鸟也看不到了。“路”的质量也越来越差，近乎90度垂直的陡坡也越来越多。好在到处都有树根、藤蔓可以援手，只要使出祖先的本领，都能爬上去，无须借助任何工具。只是心跳也越来越快、呼吸越来越重。脸上流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，毛巾都擦湿了。

　　上午11点多钟的时候，小分队接近了五指山第一峰的脚下。顺着木梯攀上一堵四、五米高的巨石后，偶们行走的山径延伸到一条万丈绝壁的边缘，脚下白雾缭绕，峭壁上古松虬劲。有时云开雾散，才看清偶们置身于万丈悬崖之上，低头鸟瞰群山，脑子一阵晕眩。My God！偶有恐高症，偶的腿那个抖呀。

　　偶强忍着不看脚下，找好支点架稳身体，掏出相机四下乱拍。挪一步拍三拍，殿后的田哥是个好人，不时出声提醒，耐心等候。这时偶强烈体会到团队精神具有多么巨大的鼓舞作用。想当年偶和小唐若是到了这地步，怕是会要尿裤子。

　　要说五指山风光最美之处，就在第一峰脚下这一段。险——令人提心吊胆、美——犹如名家笔下的水墨画、奇——中原不见海外才有的景观。一棵千年古松孤零零地在光凸凸的绝壁上横空出世，那种风骨无怪乎千百年来有无数骚人墨客为之倾倒礼赞。中午12点40分，偶们登上了第一峰，一棵枯死的古松白惨惨的直刺苍穹，也别有意韵。山顶一片光突，不见山花唯有碎石，周遭长满矮树，马蜂到处乱飞。

　　环顾四周，云遮雾罩，不见第二峰所在。突然一阵风过，一座巨大的山峰突现眼前，近在咫尺，令人惊喜。下午2点，偶们又登上了第二峰，情形与第一峰差不多，等了半天想“坐二望一”，从二峰上拍一峰，无奈天不从人愿，云雾始终不肯散去。在两峰之间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大峡谷，谷中大树，树叶尽落，长满青苔，古意盎然。当得上王介甫“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”几个字的形容，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啊。

　　登顶之后，队员们一个个忙不停打手机，给亲友们谝自己的光辉壮举。然后颓然坐倒，抱头就睡，实在太累了。其实真正的辛苦还在后头。

　　下午3点半，小分队从第一峰下撤。俗话说得好，上山容易下山难。上山时原来那些好攀的地方，现在怎么就着身子也不好下手，背上的大背包碍手碍脚，让你重心不稳。更不妙的是，没走上几百米，偶就觉得膝盖酸疼不已，小腿好象要抽筋。每下一步，一百多斤的身体好象重锤一样，一下一下地给膝关节、踝关节施压。侧着身子走又别扭，倒着走又看不见危险。好几次落脚时感觉小腿左右乱晃，就要扭断了。

　　走过第一峰下面最危险的路段后，队形开始走散，队员们拉开了距离。最困难的当是队中年近四十的付大姐，她可能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，很不适应。下到一小半，她的脚就抽筋了，一个人拉在队伍的最后。令人感动的是，这位大姐异常顽强。她说，她当过十多年的兵，（好歹也是个兵啊）怎么说也不能丢这个面子，一定要坚持走下山。有时偶见到她手脚并用，倒着往下爬，心中不忍。但是偶的脚实在痛得厉害，想帮她是心有余力不足。好在山猪亲自断后，始终陪伴在大姐左右。有山猪在，偶们是不用担心的。

　　记得小时候上语文课，偶学过一篇《登泰山记》，文学家的语言描写登泰山艰难，印象中也就是“摩顶接踵”四个字。要说登五指山，“摩顶接踵”的时刻多得数不胜数，经常有四、五个队员上下垂直地在一个90度悬崖上活动。有时全身重量都要靠双手来支撑。登泰山好歹有石级行走，在五指山里，哪能找到一处平坦的落脚点啊。一不小心就会崴脚，一不留神就会摔人，危险系数只怕是登泰山的几何倍数。连走遍海南岛热带原始森林、体壮如野猪的的山猪也感叹说，这次进山是他觉得最困难的一次。

　　下午6点半，森林里已经开始变黑了，偶终于随着第一梯队走出了森林，回到了度假村，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。双腿上传来的剧痛钻心彻骨。一个多小时后，最后一批的山猪陪着付大姐也回到了营地。偶不知道她是如何挨完这最后一程的。

　　“借得名山万仞绿，迎来宾客一片情”。五指山下水满乡的迎宾酒楼门首，这幅对联道出了当晚庆功宴上氛围。大家虽然都累得半死，但酒桌上个个都是豪情满怀，觥筹交错之间，大伙频频举杯互祝，开怀畅饮，既有无限的欢乐之情，也有依依惜别的浓浓友情。每个队员都珍惜这次人生难得的聚会，更忘不了这次胜利的攀登。这样的机缘或许一生就此一次，大伙儿互相帮助，互相鼓励，共渡难关，共登绝顶，正是“有志与力”的表现，得以共赏美景，亲历险境，终其一生回想起来，“可以无悔矣！”

　　是为文，纪念8月10日攀登五指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