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南国际旅游岛如何应对“热钱之患”？

来源：人民网     作者：蔡于博    2010-02-26

　　一直到今天，包括我们海南在内，许多经济欠发达地区的朋友，仍然对热钱的危害没有认识，总以为招商引资嘛，只要不是本地区的钱，就多多益善。等到热钱肆虐，搅得楼价、地价、物价高涨，民不聊生，等到热钱呼啸而去，留下满地的烂尾楼和满街的民怨，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。照理说，这样的事上个世纪90年代初就发生过一次，可谓有前车之鉴，可惜许多朋友并没有真正理解，反而怪中央决策人不该抽紧银根，以为否则海南早就富起来了。

　　所谓“热钱”，就是无特定用途的流动资金，它们不参与物质财富的生产和经营，不以获取常规的商业利润为目的，而专注于暴利性的投机，诸如汇率、信贷、大宗商品、股市和楼市之类。其特点是短期行为，有了暴利预期便蜂涌而至，赚了快钱掉头就走。热钱是投机资本，不分什么国际国内，哪里有暴利就往哪里钻，既搞国际投机，也搞省际投机和区际投机。进行国际之间投机的，就叫“国际热钱”，在国内投机的，就叫“国内热钱”。

　　常言道：“苍蝇不钉没缝的蛋”。这也是世界“金融大鳄”索罗斯非常喜爱的比喻，13年前他一手制造了亚洲金融危机，拱垮了一个又一个实力雄厚的民族国家的经济，泰国、韩国、俄罗斯……。过后他还振振有词，说就算我不来别人也会来，谁叫你给我那么高的预期？吸引他的是什么？就是暴利，获取暴利的手段：一个是“炒”、一个是“倒”。只要让投机者闻到油腥味，就一定不请自来，给你折腾个天翻地覆。在本次全球金融危机中，索罗斯和其他对冲基金的巨鳄为什么没有中国来兴妖作怪？原因有两个：一是我国汇率防范严密，二是我国外汇储备极其雄厚——2万多亿美元——相当全球对冲基金总额的两倍。所以，现在肆虐的主要是国内热钱。

　　我国热钱的来源众多，任何人有了钱，都想拿钱赚更多的钱，这是资本的特点决定的。在法治不健全、银行利息过低、生产性投资环境欠佳的情况下，人们会情不自禁地用来投机。三十年改革开放，使越来越多的人有了余钱，银行利息不不足以保值，其他投融资渠道又不畅，自然就要涌向股市和楼市。人们经常谈论的温州炒房团、山西煤老板，还有那些“仨瓜俩枣”的小打小闹，都属于这一类，单凭他们成不了多大气候，绝不至于闹成今天这个样子。

　　自从2008年四季度，美国次贷危机转为全球金融危机，我国就开始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，2009年银行放贷迅速突破了原计划的5万亿元，激增到9.59万亿元。由于国内工业产能过剩，超量的信贷只能投向民生工程和基础设施。这当然不能满足资本的逐利需求，于是它们以各种方式流出既定轨道，到处寻找暴利机会。实在找不到了，还会无中有生地制造“投资热点”，这就是2009年产生那么多“地王”的由来。大型国企获得银行贷款容易，它们制造“地王”的目的，既是为了展示实力，又是为了赢得“信誉”，以便从股市上钱圈回来更多的钱。无中尚能生有，更何况实实在在的投资热点——国务院批准的“海南国际旅游岛”？

　　其实，此前已有警讯，那就是“中国-东盟自由贸易区”生效时，广西的楼价地价飞涨，可惜没有引起海南方面的注意。于是“国际旅游岛”宣布之日，就是热钱大举涌入之时。短短的一周之内，就把海口三亚的楼价“炒”得一天一涨。海南决策人果断回应，叫停土地出让和房地产项目审批。但楼价继续上涨，直到接近国内一线城市的水平。海南一线城市的房价直逼北京，但人均GDP只相当北京的四分之一，难怪广大工薪阶层都抱怨买不起。省委省政府出于民生关怀，临时动议，保证大批兴建经济适用房，以安人心。

　　不料，一波未平，一波又起，春节三亚酒店价格又被“暴炒”，亚龙湾豪华酒店入住率跌到50%，于是刚刚得罪了穷人，又把富人得罪了。海南国际旅游岛的“开场锣鼓”——国际旅游论坛还没有召开，就再度遭到重创。海南决策人再度“亡羊补牢”，提出制定监控酒店价格的办法。有朋友把这两次危机都归咎于开发商的“为富不仁”，其实是打错了板子，真正的罪魁祸首不在卖方而在买方，是热钱。

　　一些学者把热钱比作我国古代北方的游牧部落，全民皆“兵”，半牧半匪。每当秋高气爽、牛肥马壮之时，中原农民刚刚打下辛辛苦苦大半年生产的粮食，强盗们就铺天盖地而来，大肆劫掠、扬长而去。这就迫使中原农业地区，不得不成年累月地修筑长城、抵御侵略。秦统一六国后，就统一修筑统成万里长城。这个比喻用在今天的国际热钱上十分贴切：我国的汇率、关税和外汇储备，已经筑了抵御国际热钱的万里长城。但是，有没有办法抵御国内热钱呢？

　　也有。我们首先要摸清热钱的软肋。热钱有两大特征，都是它的致命伤：一是追求的是暴利，对正常的商业利润不屑一顾；二是短期行为，不能忍耐任何常规的生产周期。

　　只要你不让热钱嗅到暴利的油腥味，它就对你视而不见。据说当年辽兵大举南侵，就是因为柳永赞美杭州城的“三秋桂子，十里荷花”，硬是把强盗给招惹来了。既然门外热钱满地，就不能给热钱任何暴利预期，不能给投机者任何想象空间，否则怎么会平白惹来这许多热钱？回想此前海南的从容优雅、田园牧歌、政通人和，凡是来投资的客商，多不图暴利，扎下根来打持久仗，规规矩矩地赚一份平均利润。即使是在全球金融危机2009年，经济社会发展也不算慢，稳扎稳打，一步一个脚印，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几个星期之内，就一下子把全国省会城市最低的房价，一下子推高到国内一线城市的水平？

　　当然我们是经济特区，要靠扩大开放来发展经济，省上领导历经千辛万苦，才争取到了一个“国际旅游岛”，得到了些国家优惠政策，谁又能保险只来冷钱不来热钱呢？此言不差，不过，假如我们换一种做法，不是上来就大造声势，而是低调起步，先把当前形势的利弊琢磨透，把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都想明白，做好应急预案，搞好建设规划，等到一切准备就绪，再行对外宣布，今天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。

　　事实上，就是到了今天这一步，我们仍然有条件以慢制快。倘若中央如期在3月底批复了国际旅游岛的总体规划，但什么时候开始执行的主动权仍然在海南。海南完全可以公开宣布：“什么时候打扫好房间，什么时候迎客”，拖上它几个月。热钱性急，天天都要支付利息。而咱们海南的土地沉睡了千百年，从来没有交过利息，看谁怕谁！表面上损失了几个月时间，实际上要比匆匆忙忙效果好得多。与其欲速不达，不如以稳求快。

　　热钱之患，在于不为暴利不登门，可热钱的七寸也恰好就在这里！只要把握住这一点，就没有什么了不起。从容应对，争取主动，这盘棋不仅有救，还能反败为胜。将来再回过头来看，今天的挫折不过是小插曲而已。（作者现任中共海南省委党校党委副书记、省委党校副校长、省行政学院院长、经济学研究员，教授。）